Ree

·我流灰姑娘

·童话，清澈见底，老少咸宜，放过它吧

·HE

·中，下

01.

“像我这样的人很难融入上流社会。”中原中也握着一支黑色的羽毛笔，一边写信一边对坐在沙发上的梶井基次郎道，“你知道贵族小姐们想要的是什么，我的父亲是商人，这就意味着我无法赢得她们的青睐。”

他嘴里说着过分自谦的话，屁股却坐在铺着天鹅绒坐垫的昂贵办公椅上，造价不菲的木质扶手左右各镶嵌了一枚祖母绿，被仆人擦得熠熠发光的椅背上也全是各色有价无市的宝石，每一枚都被精巧地镶嵌在金丝铸造的底座上，毫不客气地显露着富可敌国的财力。

 花里胡哨，纸醉金迷，一股扑面而来的资本主义腐朽气息。

“得了吧，”梶井基次郎坐没坐相，整个人趴在沙发上，百无聊赖地逗着中原中也养的波斯猫，“可是你有钱啊，外面不知道有多少贵族小姐想嫁给你。”

“金钱并不是万能的，”中原中也头也不抬道：“这也是你爸送你去狄俄尼索斯的原因。”

“别提了，我才去了两个月就退学了，”梶井基次郎摆了摆手，“那根本不是我们能待的地方，那些贵族一个个鼻孔朝天，根本看不起我们，我爸之前还指望我拿个毕业证书回来给自己镶层金，可真是做梦。”

“这么说来你一事无成了？”中原中也写好了信，在烛台上融化火漆蜡。海蓝色墨水中掺了金粉，流畅大气的字体更像是出自贵族之手。家族特制的信纸上带着极淡的紫罗兰气味，写完后稍微晃一晃风干笔迹，就留下一阵清浅馨香。

“差不多吧，不过我写诗倒一直都是年级第一，”梶井基次郎自暴自弃，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有出息，说到一半却想起来什么，很兴奋地坐起来，“我听说晶子也专门去看我的诗了，她还夸我了呢！”

“人家是公爵小姐，你算什么，”中原中也嗤笑一声，往封口处按火漆印，“你要是想娶她，唯一的路还是加入圣骑士团，争取封个爵位。”

“说的也是，”梶井基次郎又坐回去，很绵长地叹了口气，“我也就是想想嘛......反正她也不是只夸了我一个，她还夸了第二呢。”

“她说不定前十全都夸了一遍，就你个傻缺高兴地跟什么似的，”中原中也把封好口的信封给他，端起桌子上的红茶喝了一口，“既然你这么闲，帮我把这封信送到公爵府上。”

“你把我当邮差了吗？！”梶井基次郎先是不情愿地叫了一声，反应过来后又不可置信道，“公、公爵府？哪个公爵府？”

“你觉得呢？”中原中也白了他一眼，“这里面是后天拍卖会上的商品名单，需要公爵亲自确认后回复，你可以在他们家小坐一会儿。”

“我的天，中原，你可真的太够意思了！”梶井基次郎兴高采烈，刚才的颓废沮丧一扫而空，整个人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，“看来金钱真的能解决所有事情。”

“那要看是什么事了，”中原中也扬了扬眉毛，“你这样的确实不足挂齿。”

“唉，”梶井基次郎叹了口气，十分艳羡道，“果然还是我不够有钱。”

“你的问题在于还不够大胆，”中原中也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，偏头想了想，有点好笑道，“胆小鬼连幸福都害怕......是这么说的吗？”

“你也知道这个？”梶井基次郎生龙活虎，完全无视发小对自己的嘲讽，“这就是年级第二写的，这么有名的吗，王城都知道了？”

“什么年级第二，那是王子，王城知道很奇怪吗？”中原中也叹了口气，拿起随意放在椅背上的外套，准备出门了，“行了，我没打算跟你讨论文学，我要去一趟阿芙洛狄忒检查场地布置，后天王室的人也会来，出了岔子我的麻烦可就大了。”

“得了吧，”梶井基次郎跟这个人认识了二十多年，对此人性情了如指掌，清楚他一贯只是嘴上谦虚，心里还不知道怎么高傲，“你把整个拍卖会买下来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，真办砸了又有谁能把你怎么样？”

“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？”中原中也穿好外套，往他头上毫不留情地敲了一记，“我既然能做好，为什么要去买那些毫无用处的东西？”

梶井基次郎抱头痛叫。

02.

“中原先生，”管家在二楼楼梯口等他，怀里拿着他的帽子，“您是要出门吗，刚才二小姐一直在等您，伯爵小姐来催了才不得不离开。”

“什么事？”中原中也拿过帽子，一边戴一边往楼下走，“想要新衣服的话直接叫裁缝上门，其他的晚上再说，我现在有事。”

“她说她想要您拍卖会上的塞壬，”老管家有些为难地说，“二小姐担心您会卖给别人，已经念叨了一个上午了，但是又不敢打扰您。”

“塞壬？”中原中也脚下一顿，脑中浮现出那台从沉船中打捞出的古镜。它的镜面光滑清晰，做工精细，镜框用极高的雕刻技术做成了海妖塞壬的半身像。海妖的发丝和鱼尾缠绕在镜面四周，眼睛嵌了金绿猫眼，鱼尾上的每一枚鳞片都是精心雕琢过的红宝石，造型浑然天成，十分艺术。整面镜子分量极重，要三四个水手才能抬起来，自带一股来自深海的诡秘浪漫，很具有收藏价值。

小姑娘眼光倒是好。

“其他的也就算了，”中原中也戴上手套，从候在大门旁的执事手中接过手杖，“这台镜子是拍卖会的重点，已经被王室定下了，公主点名要它，我没办法。”

他顿了顿，想起继妹撒泼哭闹的神情，又叹了口气道：“把拍卖单给她，除了塞壬其他所有东西都可以，仅限一样，让希拉也选一个。”

他一边说一边走出大门，马车在前庭等候，车夫已经为他摆好了脚蹬。脚蹬垫四周垂下暗金色流苏，缎面上绣着紫罗兰家纹——这个全国闻名的豪门家族连脚蹬用的都是昂贵的东方织锦。

“虽然我的确邀请你今天见面，”中原中也看着已经坐在马车里的另一个人，面无表情地扬起半边眉毛，“但这样的出场方式实在让人惊讶。”

只见身穿常服的太宰治地坐在他家马车里，弯着一双能让全国少女为之着迷的鸢色眼睛，这位堪称有史以来最迷人的王子坐姿散漫，勾了勾嘴角道：“好久不见中也，你还是那么不解风情。”

02.

说来惨绝人寰，即便太宰治长了张过分英俊的脸，笑起来像个荷尔蒙狙击手，但有要事在身的中原中也根本懒得搭理他，进了马车也不和他一块儿，靠着门在斜对角坐下了：“午饭吃了？”

“没有，”太宰治似乎已经十分习惯他对自己“敬而远之”的态度，也没对这点不敬表现出任何不满：“我刚从边境回来，上午才到的王城。”

中原中也抚了下额头，很无奈道：“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很忙？”

“有影响吗？”太宰治扬了扬眉毛，“我只是提前了约会时间，有事就忙，不用管我。”

中原中也手指还抵在额头上，闻言侧过脸有些阴沉地看了他一眼。两人一个满眼嫌弃，一个理所应当，就这么在狭小的空间里对视了一会儿。

这双眼睛实在好看得过分。中原中也败下阵来，面无表情地腹诽，觉得太宰治这张脸真是祸国殃民：“.......真亏你说得出这种话。”

“我说真的，”太宰治无辜地举起双手，“我可不敢耽搁你为经济做贡献。”

“闭嘴吧，”中原中也闭上眼睛，敲了敲连通座驾的小窗，“到奥克索了吗？”

“快到了，少爷。”

“在那停下，”中原中也说，“我们的王子殿下还没用餐。”

“那你呢？”太宰治没有拒绝，他一只手支着下巴，胳膊肘搭在马车窗沿上，眼神有些放肆地看着中原中也。

“还用说吗？”中原中也瞥他一眼，开始脱刚套上没多久的黑色手套。马车空间狭小，对角线也离得很近，差不多是伸伸腿就能碰到的距离。

他一边脱手套一边朝太宰治弯腰走了两步，然后在对方笑得越发得意的笑容中吻了下去。

03.

“我听说你父亲想给谈门婚事，”太宰治拿叉子戳了几下面前碎杏仁包裹的鲷鱼，看似漫不经心道，“你的意思是？”

他们面对面坐在装潢华丽的贵族套间里，女仆和执事列成两排，远远地站在门口，确保听不到一点谈话。

中原中也原本百无聊赖，正在拿勺子搅动放了奶酪的松露汤，闻言先是怔了一下，继而抿了抿唇角，最后却轻描淡写道：“能找就找呗，我要求也不高。”

太宰治意料之中地没有接话，雕梁画栋到堪称花里胡哨的高阔宴厅陷入了沉默。

沉默一向是十分难捱的。

“你说我干什么？”中原中也笑了一声，听不出任何语气，“你父母也急着给你找一位王妃，舞会在你还在边境时就已经准备起来了。”

“你知道我们国家并不在乎这个，”太宰治并没有顺着他扯开话题的意思，再开口时声音有点奇怪，“我并不是第一继承人，我也不在乎。”

中原中也勾了勾唇：“王子带头可不是什么好事。”

“有时候我觉得很奇怪，”太宰治放下了刀叉，把盘子从面前推开，直直地看向中原中也，“明明是我看起来更加难以控制，但你却总给我一种随时能抽身的感觉。”

中原中也垂下眼睛：“是你的错觉。”

“错觉吗？”太宰治重复了一遍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，“真的是错觉吗？你知道戏弄王室是怎样的罪名吗？”

“够了，”中原中也闭了闭眼睛，想不通面前这个人怎么能上一刻还在跟自己接吻，下一刻就咄咄逼人到这份上。他并非不看重这件事，但在他看来现在并不适合讨论，时间、地点，都不对：“我想我们得慢慢谈，毕竟这件事这对......”

“对我们的名誉有损，”太宰治打断了他，用有些讽刺的语气接过了他还未说出口的半句话，“你还想推迟到什么时候？你以为剩下的时间很多吗，舞会后天就开始了，我必须在当晚决定自己的终身伴侣。”

中原中也听得心里难受：“别说了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太宰治冷冷地说道，“从几年前开始你就告诉我要慢慢谈，我还真以为是你还没做好准备。可事实看起来并不这样......”

“行了！”中原中也忍无可忍，压着声音低喊，“这里不适合谈论这个。”

“我可以在任何地方谈论任何事，”太宰看了一眼门口有些踟蹰的侍从，领班会意，带着一干人悄悄退了出去，“说真的中也，你真的有那么喜欢我吗，你是不是在玩我？”

中原中也只觉得胸口上来一阵浊气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，闷得头疼：“我没有，我只是担心我们......”

“我们没什么好担心的，”太宰治再一次打断他，“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，如果你真的结婚了，我会用马车撞开教堂的大门，然后把你从婚礼上带走。”

他看着神情有些恼怒的中原中也，竖起一根食指，一字一顿道：“我说到做到。”